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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初訂：2006年7月18日
連載：2007年3月7日
類型：長篇
作者：司

＊

　　　　 「你住在哪？」

　　　　 「呃？南港區……」

　　　　 「唔…　那是要坐到哪一站？」

　　　　 「啥？」

　　　　 「捷運啊！」

　　　　 「哦…　昆陽啊。」

　　　　 「唔……」她低頭露出猶豫的神色

　　　　 「嗯？」

　　　　 她突然像想通什麼似的，抬頭看著我。

　　　　 「欸…　還發什麼呆啊？走啦…」

　　　　 「走？走去哪？」我一頭霧水。

　　　　 「回家啊！可樂拿著喝就可以了吧？」她指著我的杯子。

　　　　 「呃…　我不趕時間啊。」

　　　　 「高中生的時間是很寶貴的！」

　　　　 「那干我…　呃…　什麼事。」及時把「屁」收住的感覺很奇妙。

　　　　 「快啊…　我還想聽那個女生的故事啦！」

　　　　 「小朋友就應該早點回家，不要跟陌生人走太近唷！」

　　　　 「厚…　陌生人叔叔，你想在這裡待多久啊？」

　　　　 「九點！」我毫不猶豫地回答。

　　　　 開玩笑，我才不想被小朋友纏上咧。

　　　　 「九點？麥當勞會趕人啦！」

　　　　 「呃…　那等他趕我就走。」

　　　　 「……」她似乎拿我沒辦法，只好又坐回座位。

　　　　 「嗯？不回家嗎？」

　　　　 「哼……」她把頭轉到另一個方向。

　　　　 我笑了一下，繼續拖時間。

　　　　 比什麼沒有，耐心我多得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坐在我對面那個傢伙，居然從包包裡拿出了書開始讀。

　　　　 呃…　好吧，真是乖孩子。

　　　　 希望妳不會遭到被腦殘教育部長摧殘的命運。

　　　　 台灣的未來就靠妳了！

　　　　 八點半。

　　　　 不簡單，這女孩有耐力。

　　　　 一開始一丁點的浮躁情緒，現在消失的無影無蹤。

　　　　 反而是我，可樂早就喝光、手邊也沒帶東西。

　　　　 除非我願意把主機板從袋子裡面抽出來，然後數上面總共有幾個ＩＣ。

　　　　 否則我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桌上堆滿了垃圾，只怕工讀生真的來趕我出去。

　　　　 浮躁的反而變成了我。

　　　　 就在我開始感到失策的同時，她居然拿出了…　鏡子。

　　　　 接下來，我看見了一個高中女孩在我面前補妝。

　　　　 「喂喂…　有人看書看到一半補妝的嗎？」

　　　　 她瞄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然後繼續補她的妝。

　　　　 我為之氣結，偏偏沒有辦法。

　　　　 轉過頭，想從數客人的數量開始排解煩躁。

　　　　 「快九點囉……」她漫不經心的說著。

　　　　 「……」我發現我開始想支持教育部的計畫。

　　　　 畢竟那樣是最容易殺光這些可惡高中生的方法……

　　　　 我把垃圾收一收，端起餐盤。

　　　　 她瞬間做出反應，跟著把東西整理完畢。

　　　　 我瞪了她一眼，開始考慮我是不是應該陪她在馬路上玩鬼抓人。

　　　　 她的眼中露出了勝利的表情。

　　　　 原本可愛的梨窩現在卻像狡詐的標誌，死死地盯著我。

　　　　 我默默地嘆了口氣，把餐盤放回回收處之後，步出速食店。

　　　　 她走起路來像是多了對翅膀似的，剛好和我沉重的步伐產生強烈的對比。

　　　　 我放棄了陪高中生玩鬼抓人的念頭，讓她走在我旁邊。

　　　　 進入了涼爽的捷運站，我和她並肩站在候車區。

　　　　 兩人間的沉默，持續到進入車廂為止。

　　　　 「啊！」她像如釋重負的坐入一個空位，然後拍拍身旁，示意我坐下。

　　　　 我無言。

　　　　 不過還是坐了下來。

　　　　 「吶！是我贏了吧？」她把包包放到腿上。

　　　　 「好…　妳贏了，不過跟我坐同班車有意義嗎？妳要在哪一站下？」

　　　　 「嗯？不是昆陽嗎？」她露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呃…　妳不是從那裡上車的吧？」

　　　　 「不是啊。」

　　　　 「那妳想幹嘛…　妳不用回家啊？」

　　　　 「說那個女生的故事給我聽吧。」

　　　　 「欸…　先回答我的問題。」

　　　　 「我想聽故事。」

　　　　 「我沒有說要告訴妳啊。」

　　　　 「可是我想聽啊。」

　　　　 「九點多了，妳不回家家人不會擔心嗎？」

　　　　 「我想聽故事。」

　　　　 「妳是錄音機啊？回答我的問題啊…」

　　　　 「那我們來聊聊愛情吧。」

　　　　 「……」

　　　　 這是我第一次想在一個漂亮女孩的頭上開一個洞，然後灌水泥進去。

　　　　 「你不開心是因為你很愛她嗎？」

　　　　 「……」

　　　　 「嗯？你應該是大學生吧。你們怎麼認識的啊？」

　　　　 「……」

　　　　 「你變啞巴了嗎？」

　　　　 「…好啦好啦，算我怕了妳了。」

　　　　 「那你要陪我聊天了嗎？」

　　　　 「好好好…　不過只聊到妳下車的那站。」

　　　　 「我在昆陽下車啊。」

　　　　 「……」誰幫我找包水泥來……

　　　　 她繼續施行亂發問式疲勞轟炸，我則決定裝聾作啞。

　　　　 列車繼續前進，她繼續自言自語。

　　　　 沒想到…　這小朋友的毅力果然驚人…

　　　　 我看杜部長應該也殺不死她…

　　　　 因為我們到了昆陽。

　　　　 她沒停過。

　　　　 「我的天啊！小鬼，妳想跟著我到什麼時候啊。」

　　　　 離開捷運站之後，我終於忍不住了。

　　　　 「我也不知道欸…」

　　　　 「哇靠…」原諒我對一個女孩說出了髒字。

　　　　 「呵呵…　你一個人住嗎？」

　　　　 「對啦對啦。」我的耳朵快長繭了。

　　　　 「那真是太好了！」

　　　　 「呃……」

　　　　 「好吧，換我回答你的問題。我在台北沒有家，這陣子是寄住在同學家。」

　　　　 「那很好啊！妳同學呢？」

　　　　 「在她家吧。」

　　　　 「捷運站在旁邊而已。」

　　　　 「我今天不去。」

　　　　 「為什麼？」

　　　　 「借我住幾天就告訴你。」

　　　　 「那妳別說了。」

　　　　 「好吧…　那我先住一晚就好。」

　　　　 「妳……」我差點氣到心肌梗塞，不敢相信有這種事。

　　　　 如果是被恐龍纏上我還可以拔腿就跑，畢竟恐龍有自保的能力。

　　　　 不用我去費心煩惱她的安危。

　　　　 問題是眼前這嬌小玲瓏的可惡高中生，看起來就像單手可以推倒似的。

　　　　 把她留在原地恐怕不到兩秒就會被綁走。

　　　　 什麼？！台灣治安沒這麼壞？

　　　　 那可不見得…　而且就算新聞上出現了一萬個被綁架的正妹，我也不嫌多。

　　　　 問題是只要有一件沾上了我…　那就很多…

　　　　 至少得確保她的安全吧。

　　　　 我紓緩一下自己的呼吸，停住腳步。

　　　　 「這位小朋友，夜快深了，妳還是趕快回家吧。」

　　　　 「我沒地方住啊！」

　　　　 「妳不是說寄宿在同學家？」

　　　　 「對啊！」

　　　　 「那妳就有家可以回了啊。」

　　　　 「我不要去她家。」

　　　　 「為什麼？」

　　　　 「你要聽嗎？」

　　　　 「當然……」咦？想誆我。「不要啦…　妳快點回家吧。」

　　　　 「我只住一晚就好。」

　　　　 「不行啦。孤男寡女，妳不怕我對妳亂來喔？」

　　　　 「我會叫。」

　　　　 「那我幹嘛帶妳回家？」

　　　　 「我可以叫好聽一點？」

　　　　 「哇靠…　什麼跟什麼。」現在的高中生在想什麼鬼東西啊。

　　　　 「我是配合你啊。」

　　　　 「這對話太色情了吧……」

　　　　 「會嗎？」

　　　　 「……」

　　　　 「總之…　不方便讓妳去住，被鄰居看到很麻煩的。」

　　　　 「我會小心的。」

　　　　 「……不行啦。妳別再盧我了，趕快回家吧！我要走了。」

　　　　 「哦……」她沉默了下來。

　　　　 「嗯？」我試探性的看了看她。

　　　　 「好吧…　那你走吧。」

　　　　 「哦…　那…　再見囉？」

　　　　 「如果我被綁架了，我一定不會怪你的。」

　　　　 「……捷運站在旁邊、附近很亮，妳很安全的。」

　　　　 「如果我拒絕別人搭訕，對方惱羞成怒強暴我。我也不會怪你的。」

　　　　 「……」

　　　　 「如果我…」

　　　　 「好了好了…　妳別胡思亂想，快回家吧。」

　　　　 我打斷她，然後快步向前走。

　　　　 沒有回頭、也沒有聽見她的腳步聲。

　　　　 轉過一個彎，我已經看不見她原本站著的位置。

　　　　 「啊－－－－－－」

　　　　 很明顯的，這是那個女孩的聲音。

　　　　 哇靠！又不是拍電影，這麼老套的劇情也不演了好不好。

　　　　 雜唸歸雜唸，我還是快步跑回去。

　　　　 她坐在一邊的摩托車上，盯著我。

　　　　 附近當然沒有混混、她也自然毫髮無傷。

　　　　 「怎麼了？」雖然我不想問，但還是問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沒有這麼狠心。」

　　　　 「別再鬧了小姐…　妳再叫，等等來的就是警察了。」

　　　　 「改變心意了沒？」

　　　　 「我要走了，妳快點回妳同學家吧。」

　　　　 「我不會去的。」

　　　　 我轉身。

　　　　 同樣一個轉角、同樣一個聲音。

　　　　 「啊－－－－－－」

　　　　 這小鬼聲音還真大…　就讓她叫到警察來吧。

　　　　 我找到我的摩托車，發動引勤。

　　　　 嗯？她只喊了一聲就不喊了？

　　　　 出乎我意料之外…

　　　　 戴上安全帽之後，我竟然無法釋懷。

　　　　 天啊…

　　　　 我該不會被搞仙人跳了吧。

　　　　 金光黨有這麼幼齒的爪牙嗎？

　　　　 快啊！下定決心，往左就可以回家；往右……

　　　　 天人交戰的最後…………

　　　　 我不爭氣地，向右轉…　回到剛才的地方。

　　　　 她還在那輛摩托車上。

　　　　 而一顆一顆的淚珠，像不會停似的一直滑落。

　　　　 那輛機車的座墊上，像剛被雨淋過。

　　　　 好啦好啦…　仙人跳我也認了。

　　　　 十月十二號我也認了、藝術符號我也認了。

　　　　 金光黨可以設計到這麼精準、還訓練出演技直逼一線演員的年輕女孩。

　　　　 我認了…　我投降。

　　　　 我把車騎到她面前，拿出安全帽給她。

　　　　 「上車吧。」

　　　　 她抬起頭，哭到紅腫的雙眼裡露出一抹好深的寂寞。

　　　　 我的心被那個眼神熱了一下。

　　　　 她接過我的安全帽、坐上後座。

　　　　 「喂…　妳叫做什麼名字？」

　　　　 她把包包隔在我們之間，滿是鼻音的回答。

　　　　 「心羽……」